畢業典禮小風景
這幾日學校開畢業典禮，學生一撥撥地來，拖家帶口的，很是熱鬧。偶然看到兩處風景，和諸君共賞。
三教學樓的電梯口，一家人走過來，媽媽邊走邊打量著周圍，直接站在了攔線外。
爸爸跟著女兒走在內側，臉上是那種洋洋灑灑的笑，掛著寵愛，有一種對女兒放下父親架子的帶點可愛的服從樣，還有一種仿佛隨時會站出來擋在前面的安穩寬和相。
女兒抱著一束花，對旁邊的媽媽說：你站進來吧。
寬大的黑長袍愈發顯出她的身量，裸出的細腳踝像剝開的菱角，因為瘦，踝骨突出，更像吸足了水，生得飽滿的那一類。
媽媽略微低頭，左右看看，發現了自己的囧處。向后望了望，隊列似乎也不長，四五人。雖然都在繩子內，但大都站得散，左一步右兩步，不算一個紀律嚴肅的站隊。
她向電梯口的方向努了努嘴，說：沒關系，我待會就跟你們一起進去吧。
和女兒一般高，短袖的素色碎花連衣裙，身材微豐。我突然想起煮熟的大云吞，餡足又過熟，薄薄的皮緊貼在外面，肉被裹得紋路可見，色香味俱全。有一點溫暖，又有一點尷尬。
女兒不看她，也微微低下頭，下巴朝向她，小聲地說：這樣待會別人會說你的`，不讓你進來了。
她刻意加上一點嚇唬和調笑的語氣，努力中和心里似乎確實的在意。聽上去還是有幾分羞赧，又有些不忍。
媽媽笑了笑，繞到后面去，從右側加入了他們。丈夫向后小退一步。她站到女兒后面，回頭輕輕捶了捶他的肚子，試圖帶上妻子撒嬌的眼神。
中年女人的撒嬌，輕車熟路，但眾人面前終究不大好意思，拳腳沒展開，有點松松垮垮的樣子。不像一二十歲的小姑娘，嗲得像專業演員，隨時投入盡興。
他的肚子不算太大，是初七月亮內弧線一般的鼓。肩上搭著一個帶兔子耳朵的粉紅背包和一個土棕色皮質手提包，左手提著一個印有畢業袍公司廣告的黃色塑料袋和一個純絳青色的棉布袋，脖子上掛著相機。
像大多數這類的中年男人那樣，他對著她笑笑，沒有說話。這類的小事不需要他開口，他身上掛著提著的物件仿佛代替他說了些什么，又什么都沒說。
叮。電梯來了。
七樓的食堂平時沒這么熱鬧，想靜靜的時候一般來這里。今天被黑袍子和家長們占領了。排隊買餐的都是孩子，父母們坐在餐桌前，放好大小家什，便向這人潮人涌望來，彼此交換一些印象。
他們的眼睛里有好奇，是大人的不露太多痕跡的好奇;有安慰，是孩子為自己選擇食物并小心端來的安慰;也有隱隱的擔憂，或者叫牽掛，孩子走進人群中，再從人群中回來，這短短的幾分鐘，父母的牽掛都藏不住。
或者也擔心孩子選的東西不合胃口?總之我很喜歡看他們，和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大人都是有趣的大人。
吃完飯下來，城大廣場上一群烏鴉夾著一些大鳥，沸沸騰騰的。
廣場邊緣，一個清瘦的女孩子，抱著花朝我的方向走來。嬌滴滴又急沖沖的樣子，似乎要馬上逃離這個現場。
媽媽在后面叫她，伸手拉她的黑色袍子，說：來嘛我們在這里拍一張，我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好漂亮。
前面一定有過小爭吵，媽媽臉上的表情訕訕的，女兒也訕訕的。
女兒的臉涂得白，不好意思的紅還是大面積地透出來，像剛描完桃花的毛筆使勁一沾水，特別肆意的染濡，又有對水的抱歉。她的背挺得很直，下巴抬得高，高跟鞋小碎步疾走過來，一只驕傲又發囧的烏鴉。
媽媽拉住了她，媽媽的發型像大頭兒子的圍裙媽媽，媽媽的身材是前面的餛飩小一號。
爸爸走在媽媽后面，笑著看著他們，沒出聲，又是那種寬和的笑。不知道他們最后有沒有在那里拍出她好漂亮的樣子。
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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